布鲁克林的阳光照进训练馆的时候，曾凡博正盯着更衣室里那件12号球衣发呆。
五年前在北京高中联赛飞身暴扣的视频还在网上疯传，现在他手里攥着的却是一份随时可能作废的合同。
篮网官宣签约的新闻底下，有人留言说"
"又一个去NBA镀金的"
"镀金？这哥们儿连镀层漆都悬。"老球迷在论坛里敲着键盘，"知道啥叫Exhibit10合同不？就是让你先来试试，不行就卷铺盖走人那种。"
训练馆的电子钟显示早上六点，曾凡博已经投了三百个三分。篮网助教打着哈欠推门进来，看见这个中国小伙浑身湿透还在练，摇摇头说了句"这崽子真够拼的。杜兰特正吃着早餐刷手机，新闻推送跳出曾凡博的训练视频，顺手点了个赞。
澳门季前赛的机票就放在更衣室柜子里，对阵太阳的两场比赛被圈上了红圈。队里那些老油子们嘴上不说，心里都门清——这两场球打完，十五人大名单就要定下来了。渡边雄太路过时拍了拍曾凡博的肩膀，用带着日本口音的英语说了句"别想太多，干就完了"。
更衣室里的玩笑话飘进耳朵："菜鸟，知道NBA最流行什么吗？裁——员——"话音没落就被助教一记眼刀瞪了回去。曾凡博低头系鞋带，想起去年在CBA打球时，队友说NBA就像高级自助餐，看着啥都有，其实能吃到嘴里的没几样。
训练赛时对面站着的是拿着两亿合同的西蒙斯，这哥们儿虽然投篮姿势像扔铅球，可防守起来跟牛皮糖似的。曾凡博一个假动作晃开空间，三分线外出手——咣当，打铁声格外清脆。场边总经理马克斯的小本子上划了道横线。
晚上回到公寓，手机里老妈发来六十秒语音方阵："儿子啊训练别太拼注意膝盖你张阿姨说NBA球员都吃那种蛋白粉..."他扒拉着外卖盒里的西兰花，突然想起小时候体校教练说的："想进NBA？先看看自己能不能在体校食堂抢到鸡腿再说。"
季前赛前最后一场队内训练，主教练沃恩把战术板拍得啪啪响："都给我打起精神！不是来这儿度假的！"曾凡博被分在替补组，对位的正好是杜兰特。当这个两米多的死神在他面前干拔跳投时，他总算明白为啥网友说防KD就像防长颈鹿吃树叶——根本够不着。
澳门威尼斯人酒店的床太软，曾凡博翻来覆去睡不着。手机弹出推送：中国男篮又输球了。评论区炸开锅："看看人家日本男篮都有NBA球员""曾凡博要是被裁了就好笑了"。他关掉手机，盯着天花板数羊，数着数着变成了数篮板球。
比赛日更衣室里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。老将米尔斯突然说了句冷笑话："知道为啥篮球是圆的吗？因为人生就是个轮回。"没人笑。曾凡博低头看自己球鞋，发现左脚鞋带系成了死结。
出场介绍时澳门观众给了这个中国小伙特别热烈的掌声。转播镜头扫过替补席，捕捉到杜兰特凑过来耳语的画面。网友立刻脑补对话内容："小曾啊，哥教你个秘诀，打太阳就专找保罗那个矮子打。"实际上KD说的是："别紧张，我第一次打NBA差点尿裤子。"
比赛还剩三分十二秒，曾凡博终于被换上场。转播解说突然来劲了："看看这个中国小伙能带来什么惊喜！"话音刚落他就被布克造了个犯规。太阳替补席传来哄笑，有个黑又硬冲他喊："欢迎来到NBA，菜鸟！"
终场哨响，技术统计表上曾凡博那栏写着：上场4分钟，1次失误，2次犯规。更衣室淋浴间水开得很大，但盖不住外面总经理打电话的声音："...对，还是决定裁掉那个中国球员通道里志愿者找他签名，他签完才发现自己写的是CBA时期的背号。
回纽约的飞机上，曾凡博要了杯橙汁。空姐认出他："你就是那个...那个...""对，就是马上要失业的那个。"他接过橙汁自己先笑了。前排杜兰特突然扭头扔过来一包彩虹糖："拿着，菜鸟，这玩意儿在美国可买不着。"
训练馆储物柜清理干净的时候，装备经理塞给他一个纸袋："你的训练服，留着当纪念吧。"走出球馆大门，布鲁克林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手机震动，是北京首钢队经理的信息："小曾啊，什么时候的航班？队里给你留着更衣柜呢。"
五年前那个在视频里飞身暴扣的少年现在站在十字路口，导航显示两个方向：左边是肯尼迪机场，右边是篮网训练馆。他摸了下背包里的12号球衣，突然想起小时候体校墙上那句掉漆的标语：篮球不会说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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